蘇惜明艷的眸子略過肅寧堂的每一張大紅臉,忍著心中的嘲諷,淡淡講道:「這一個月來,我都在替舅父謄抄佛經。」
一句舅父,眾人自然而然地想到了蘇惜的那個被貶謫西倉,至今未回的母系溫家,也讓下首的文侯爺忍不住嗤笑出聲。
他還以為這丫頭有什麼招數,竟編了如此不著調的謊話!
蘇宏遠瞥見下首的文侯爺嘲諷的模樣,到底忍不住了,一掌險些拍碎梨花木的桌案。
「混賬東西,你編故事也編個像樣的,溫家何時回京了!」
蘇惜幽幽地看向蘇宏遠,開口道:「父親,兒講的舅父是墨家嫡子的墨舅舅。」
「你胡說八道,墨舅舅那樣金貴的人會讓你這樣無才無貌得人抄佛經,肯定是你死纏著舅舅,你個不要臉的……」蘇靖大聲反駁!
「你給我滾出去!」這個逆子竟然說出這種傷風敗俗的話來,若是讓墨家知道,還能得了。蘇宏遠嚇壞了,連忙人將蘇靖捂扔出去。
蘇靖不敢相信,他父親竟然像著蘇惜。
墨家嫡子……
墨玄瑾,永安侯世子,當朝皇上最寵的墨貴妃的胞弟!
眾人驚了,但不止蘇靖,所有人都在懷疑蘇惜講的到底是真是假,只是不敢說出。
蘇惜看著眾人的反應,眸微冷。
前世顧忌墨玄瑾與墨氏一脈所出,認定墨玄瑾在學堂放學后,故意留在墨家佛堂謄寫佛經,是夥同墨氏攀誣,前世恨墨氏恨的要死,也恨墨玄瑾恨的牙,卻又無可奈何,如他們所有人看一般,是個母系無人的孤,只能自己生生咽下這啞虧。
以至於後來,聲名狼藉,京中的世家公子再無人敢娶,在蘇府日日遭人白眼。
再後來,救下上京趕考的落魄秀才沈方舟,為了離開蘇府,倒嫁給他。總想著以自己的才智,總能擺墨家的掣肘,所以不餘力地幫沈方舟,為他平仕途,解憂思,助他平步青雲,扶搖而上。
但沈方舟卻是個渣滓,名聲大噪后,他竟為了求娶公主而休了,還生生打下腹中六個月的孩兒,將渾是的丟在雪地中,活活凍死。
而在生命的最後一刻,那個被防備了一輩子的墨玄瑾,竟下他上的狐裘蓋在上,不顧上的冰渣子和污,紆尊降貴地抱去問醫。
只是那時,已經太遲了……
其實那不的哥哥蘇靖出事時,便知曉了,墨玄瑾是個好人,他從未過心眼害,也從未聯合墨氏欺,他甚至在走投無路求救時,出手幫過……
收斂了思緒,揚起明艷的小臉,沖著眾人淡笑道:「這個月是墨外祖的壽誕,舅父說我寫的簪花小楷好看,想讓我把所有的佛經都抄一份給他,屆時他會送到墨外祖的小佛堂中,但我白日裏要去學堂,只能在學堂放學后幫舅父謄抄,所以才晚歸。」
言罷,看向文侯爺,認真地講道:「這件事舅父可以作證,他那裏有我一個月以來謄抄的所有佛經,你們可以找他對峙。」
言之鑿鑿的話,還不怕與人對峙,讓人無法分辨真假,更何況口中對峙的人,還是墨貴妃的胞弟墨玄瑾。
北悠國,除了皇上跟貴妃,誰敢找墨玄瑾對峙?
如此棘手的況,讓文侯爺心頭了塊巨石。
若蘇惜講的是假的,此事無法查證,若講的是真的,那眼前這蘇惜的確不容小覷。
要知道,墨玄瑾可是北悠國的書法大家,他竟然在蕓蕓眾人當中,挑中臭未乾的蘇惜替墨母謄抄佛經,這蘇惜的書法造詣暫且不講,墨玄瑾的重視程度卻是可見一斑。
不過話說回來,墨玄瑾重視這蘇惜,想必也是念著墨氏這個庶姐的分,這蘇惜不過是墨氏名下的嫡,墨玄瑾都能抬舉蘇惜,那他的親外甥自然更重視。
想到這一層關係,文侯爺哈哈地笑著站起來,對著蘇惜讚許道:「著作郎,你家這小娃可生的了不得,倒是我糊塗,差點讓毀了清白,惜啊,文伯父有愧於你啊!」
蘇惜沖他微微頷首,行了一禮。「文侯爺若是覺得有愧於我的話,不妨拿三千兩銀子做賠禮吧。」
此話一出,文侯爺臉上的笑僵住了,他不過是客套話,聽不出來嗎?
蘇宏遠如今找回了自己的面子,已經滿足了,他並不想跟未來親家結不快,就清了清嗓子,提醒蘇惜道:「惜,你無禮了。」
蘇惜恨鐵不鋼地看了眼蘇宏遠,明明蘇家也是世代宦,配太廟,他參加殿試也曾是殿前三甲,蒙了祖蔭,才華橫溢,可到死也不過才升了正五品大著作郎,這商跟蘇靖那個敗家子一樣讓人著急。
你賣人,人家就一定記得你的好?更何況是永樂侯這種小人!前世何嘗不想息事寧人,但永樂侯退完親,擔心侯府被人詬病背信棄義,派人四散播不貞不潔的謠言,相比之下,他的兒子文昇還願意娶與同出一脈的蘇沐月,如此「重信重義」更是彌顯珍貴!
想著眸一冷,不急不緩地講道:「父親,今日我力證清白才得以保全名聲,但不久之前文侯爺中傷我名聲的言論,指不得已經傳出府院,若今日文侯爺不能留下點實做賠禮,保不齊明日京中會如何傳我,自古以來子最重名節,今日文侯爺輕飄飄的一言,毀的可能是兒的一輩子。」
蘇宏遠被蘇惜的話點醒,蘇惜的名聲毀了不要,但京中人議論,定然是掛著他兒的名聲,到時候累的還是他,更何況,這姓文的雖然位高權重,但是他有過在先,若不讓他拿點賠禮,倒顯得他怕了這姓文的一樣。
清了清嗓子,蘇宏遠用十足的底氣替蘇惜討銀子。
「文老兄,事關小一生,更何況你的侯府財大氣,區區三千兩應該不足掛齒。」
墨氏一聽有些急,侯府的錢那將來可都是的月兒的,怎麼能白白便宜了蘇惜這個賤丫頭。
「老爺,既是留作證的,意思意思即可,何須三千兩呢?我們兩家是要結親家的,別傷了和氣。」
蘇宏遠一聽,也覺得三千兩是有些多了。
蘇惜見蘇宏遠有所搖,甫一哂笑道:「母親當是與菜農挑菜呢,替文侯爺討價還價!亦或是母親覺得,蘇惜一輩子的聲譽不值三千兩?」
此言一出,蘇宏遠狠狠白了墨氏一眼,真是小家子氣,哪怕是墨家出來的,也擺不了庶扣扣的勁頭,還不如他的蘇惜有大家風範,到底是筠兒的兒。
哎,若是筠兒沒死該多好!
肅寧堂登時安靜下來,氣氛有些詭異。
文侯爺還等著有人跟他客氣,但蘇宏遠不說話便罷了,墨氏的臉也是一陣青一陣白的,而跟他手要錢的蘇惜,還在眼地看著他。
文侯爺一個氣不順,沖邊的管家招了招手,示意他拿錢。
侯府的管家接到示意,從襖袖裏掏出張三千兩的銀票,走到蘇惜面前,到手裏。
蘇惜接過銀票,打開確認是三千兩無誤,便又折了起來,恭恭敬敬地對上首的蘇宏遠問道:「父親,府上可缺我這三千兩做補?」
蘇宏遠回神,瞧見蘇惜孝順的模樣,心裏突然覺得對萬分虧欠,墨氏私下裏總是挑的病,他不是不知道,但這麼多年,他從沒過問過,也沒關心過過得好不好,而今拿了銀錢竟然第一時間想著孝敬他。
只是這丫頭到底沒見過世面,哪怕想給他錢,也別當著外人的面問啊!
罷了,這錢就讓自己留著吧。
這樣想著,蘇宏遠萬分慈父的對蘇惜講道:「既是文侯爺給你賠禮道歉的,那便是你的,你留作己的私房錢吧。」
此話正中蘇惜的下懷,滿意地笑了笑,沖蘇宏遠和墨氏作了作揖,而這一切落在墨氏眼中全是嘲笑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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